“什么?”
房子?什么时候的事?陌生的信息如同冰水劈头浇下,她浑身发冷,实在来不及思考。
“为什么?为什么这些我都不知道?你为什么不告诉我?我高考的时候…你就在做这些了吗?这么长的时间,你为什么一个字都不提?为什么?!”
她情绪激动地倾身向他,质问出一连串的问题,原本柔和的五官因激愤而扭曲。
陈倓深吸了一口气。
“之之,你长大了。”
她眼眶发红,尽是不知所措。
“所以呢?”
“换个地方,重新开始生活。认识些新的人,把过去发生的都忘掉。”
陈倓语气不容置喙,像是苦口婆心地教导着叛逆的孩子,试图将她拉回正确的道路。
“忘掉什么?”
她怔怔的,声音抖得厉害,只喃喃地重复。
“忘掉你是我爸爸?”
“还是忘掉我和你乱伦?”
“之之!”
男人颌骨骤然紧绷,他有怒气,可心虚却无处遁形,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,事到如今,早就已经没有荒唐的立场了。
长久的死寂在车内蔓延。她红着眼望向他,那般伤心。这是她唯一的避风港,为什么要驱赶她离开呢?
离开这里,飘摇的小船又应该停泊在哪呢?
泪水滑落前,她轻声问:
“你不爱我了吗?”
“之之,爸爸永远都会爱你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下去,满是疲惫的痛楚。
“我只是想让你过正常的生活。”
浸在泪水里的脸笑了,真滑稽,从他嘴里说出这样冠冕堂皇的话,悲哀至极,她冷哼一声。
“原来你知道我们不正常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要碰我,为什么要让我和你睡觉?”
“为什么你可以想爱我的时候爱我,想不爱我的时候就不爱我?”
陈倓的语气也重了些,徒劳地压下心里的震荡。
“我没有不爱你。”
“可是我的爱已经不一样了!已经不一样了!是你逼我的!”
她嘶哑的声音回荡在车里,原来伤心的时候,哭,真的会忍不住出声的,她再也受不了隐忍的沉默了。
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是错的,为什么要强迫她,为什么又要对她那样好,逼得她恨不下去,逼得她别无选择、变本加厉地爱他依赖他。到头来,怎么又能如此云淡风轻地推开她。
正常的人生吗?为什么现在才说这种东西呢?
陈倓被她歇斯底里的哭泣攥紧了心脏,下意识想伸手将她揽入怀中。手臂抬起,却只悬在半空,最终无力地垂落。沉重的铁块堵在喉咙,苦涩难言。
“之之。”
“去过新的生活吧,谈几场正常的恋爱,让这些就过去吧,好不好?”
言辞恳切,是从未有过的卑微,他明明该有很多话可讲,此刻却除了这句苍白的粉饰什么也说不出了。
“可是我不想……我不想…”
她拼命摇头,眼泪砸在裙摆上,竟在寂静中发出清晰的闷响。
“等你去了美国,我们重新开始。好吗?”
“你会和别人在一起的,对吗?”
陈倓感到头脑发胀,两人的逻辑像是平行线,怎么也说不通。他叹了口气,强耐着性子又解释道:
“之之,我不会和别人在一起。”
“这件事,和别人没有关系。”
她不再说话,只是垂着头任眼泪滑落,仿佛正中他的胸膛。还她自由,他难道不比她痛苦吗。
她哭了很久,直到巨大的悲恸锁住了脖颈,连日累积的倦意汹涌袭来,陈倓泄了力般靠在椅背上,抬手用力揉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。连解释的力气都消磨了,声音疲惫喑哑:
“你可以恨我。”
像以前那样,恨我吧,是我的错。
我有意犯下不容赦免的罪,还妄图要求你忘记一切,我的自私理应得到惩罚,收走你的爱吧,我的余生将在没有你的命运里被凌迟。我心甘情愿。
空气里发出脆裂的声音,像是什么东西碎掉了。她的心。
究竟为什么走到这一步。
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出错。
爱为何如此瞬息万变。
我的感情,我的自尊,在你看来是如此一文不值,你尽可以游刃有余地操控这场游戏,将我随意虚掷。你的爱自相矛盾,你的真心从来似是而非。
爸爸,你说爱我的时候,真的不觉得疼痛吗?
她朦胧的泪眼与他相视,什么情绪都看不见,愤怒、悲伤、连同方才的的溃乱一齐消失无踪,只剩下纯粹的,完完全全的,空无一物。
喉间的腥甜被咽下,她平静地开口:
“爸爸,你真的只是一个混蛋而已。”
“我不要再爱你了。”

